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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嘎x方书剑】净土:怒浪

哨向AU,反乌托邦元素。本章哨向相关私设一大堆。

我觉得后来的好朋友们可能都不知道我这个坑(……)真的拖了八百年,爷爷你看的文更新了。这次讲讲黑区的故事,后篇更新不定(咕)。


前篇:

【弘杨】净土:暴风

【龙昱】净土:野火


方书剑醒得很早,外面的天还没亮——喔,黑区人所说的“天”就是只那些灯泡,它们模拟着昼夜的亮度变化,在早上六点时才会亮起,不然只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事实上,这里的很多人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太阳月亮,哪怕是隔着防护层的、被过滤的、毫无温度的自然光,他们小到大都生活在这个铁皮盒子里,笑称这里是“世外桃源”。

 

更准确的说法是“流放之地”,这是方书剑给黑区起的名字,他曾一度有些怨恨他那对已经快要在记忆中完全淡去的父母,当初为什么选择把他送到黑区而非中塔,又为什么就这么抛下他不告而别。他在黑区长大,却不是会向既定命运低头的人,小年轻看过风浪,可脊梁还是硬,铺好的大道与杂草丛生的小路,他总要试着踩一踩后者。一切都是做了才知道结果,这是他的座右铭,会胡乱写在笔记本扉页的那种,每次的写法都不一样。

 

或许这也是王晰看重他,愿意开出条件,而不是直接把他送去审核的原因。方书剑在狭小的床上蜷缩成一团,他的身子骨软,可以将膝盖压向胸膛缩起身,但那依然无法缓解浑身上下阵阵的钝痛,那种感觉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捏在掌心,皮肉都几乎变形,他疼得闷哼出声。

 

——那些糟糕的、劣质的……

 

小房间的木门处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声音不算大,却固执得不肯停。方书剑只好挣扎着坐起来,他像是刚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汗珠顺着鬓角的碎发往下淌,身上用来当睡衣的旧衬衫后襟已经被汗水浸透,衬衫原本就大了一截,现在在他的背后黏黏腻腻的团起褶子来。他揪起洗得泛灰的被单胡乱抹了把脸,跌跌撞撞地踉跄着靠近门口。

 

门外是个小姑娘,瘦瘦小小的,扎着两簇小辫子,见他开门,仰着脑袋绽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小大人似的,露出一副认真又担心的神情。

 

“小方哥哥!你是不是做生病啦?我在隔壁都听到了……”

 

“没、没有。”方书剑弯下腰,想要和女孩平视着讲话,但随即双腿与后腰传来的痛楚让他难以维持当下的动作,只能顺势单膝跪下去,结果还是拉扯了肌肉,疼得他暗暗抽气,“做了个噩梦。”

 

小女孩的表情转变成一种带着同情意味的心疼,她从裙子的口袋中掏出一块白色的小手帕,小心翼翼地帮方书剑把额上的汗珠擦去。

 

“妈妈说,噩梦嘛,醒了就好啦!”

 

醒了就好了。

 

送走了小女孩,方书剑又坐回了床边,他抬起已经疼得发木的胳膊,从床头那个歪歪扭扭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布包——或许是因为本身就不精细的木工活,他拉出抽屉来时总要卡一下,非要用上点力气才能拽开,带得柜子上破旧的台灯、钟表和豁了一个口子的马克杯一阵摇晃。包里有自动注射器,和两支不同颜色的注射液。他将透明的那支放在一边,把淡绿的那支装进注射器,然后他深呼吸了一次,终于鼓足勇气般将注射器贴近自己胳膊。

 

针头弹出收回是一瞬间的事,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疼,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但随之而来的巨大痛苦——又是那种感觉,方书剑感觉自己每一寸都在挤压、变形,五脏六腑被揉到一起,他从床边摔到地上,凄惨的蜷成一团,他的指甲从凹凸不平的木制地面上抓过去,留下几道浅色的痕迹,刮下的碎屑嵌进了本就不深的指缝,木刺扎得间隙中的软肉突突得疼。等初期药效过去后他才能勉强爬起来,但一阵阵眩晕带来的反胃感立刻袭来,逼得他冲进那间狭窄的厕所,把胃里吐了个空。

 

和自己天生的“属性”作对不是什么有益健康的事,相当于扭曲每一分生理层面上的定义,逆转每一次在体内发生的改变,单单听着就痛苦异常——而方书剑已经这么做了将近两个月,从他意识到自己觉醒的那一刻开始。只不过,这种在黑区内勉强流通的注射剂是中塔不需要的劣等药物调配制成的,方书剑开始产生抗药性,加大剂量意味着几何倍的放大痛苦,而他现在已经到了所能忍受的临界点。

 

他原本只是想着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些,但现在,如果他的调查没有出错,那他就必须做出选择。

 

一切必须得结束,在今天结束。

 

他换掉了汗湿的衣服,洗了脸,他的脸色还是有点不健康的白,但至少让人看不出端倪了。

 

准备就绪后,他把拼凑起的那块“滑板”拎在手里,空出的手一撑窗框就翻出窗户,踩上邻居的楼顶——黑区的房子建造得就像是这里的人,不那么规矩,歪歪扭扭的挤在一起——然后是邻居的邻居,最终稳稳当当的踩着一截突出的砖块跳到地上,他就已经站在主街路边了,比规规矩矩的从弯弯绕绕的胡同里走出来快了不少,只要别叫邻居太太看到就好了,她有点悲观主义,总害怕方书剑哪天会从房顶滑下去,摔断一条腿或是怎么的。

 

早市刚刚开始,他们没有大型的交通工具,所以也就不需要多么宽敞的距离,道路两边都支起棚子,做些以物易物的交换,或者用些外面流进来的小额货币买块面包,一碗热腾腾的、窝着溏心蛋的面条之类的,但为了防止不愉快的意外发生,他们并不依赖于外界的货币体系。

 

方书剑是在这里长大的,模样出挑,嘴也甜,平时活泼又热心,什么事都不辞辛苦愿意帮一把,容易被人记住,也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绝大部分人都认得他,所以当他顺着那条街滑到底时,一路上街边的摊贩和路上的行人都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喊“方书剑”、“方方”、“小方”,或者干脆“小男孩”,他朝着他们笑,点头,招手,回应,做个鬼脸。衬衣后摆被滑过的风卷过来,撅起个窄窄的边儿。

 

等他到达阿云嘎住处时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手里还多了个小纸包,是在路上被热情的大妈塞的半块奶油面包。

 

“又来找你嘎子哥啊?”做木雕的大爷鬓角已经白了,他鼻头很圆,总是红红的,脸上爬着细纹,像是木工刀的作品,他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吹吹刚刻好的一只小狗木雕上的屑屑,朝着方书剑的方向眯缝着眼笑起来,“小方,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这个送给你当生日礼物怎么样?”

 

“不行——哪有把礼物提前告诉别人的呀?都没有惊喜了!”方书剑拖长了调子撒娇似的假意埋怨着,逗得老木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方书剑跟着笑了两声,而后把纸袋叼在嘴里,蹬着墙向上爬了半截距离,然后一跃,指尖就扒住了小二层的窗户边缘,借着一旁弯折水管的力翻进了窗户。

 

阿云嘎正在整理他那些旧唱片,听到窗口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笑笑。

 

“我记得我没锁门呀?”

 

“太矮了。”方书剑含糊道,把面包放到一边的小桌上,随即又补充,“一楼的顶太低了,我每次走都会撞到头。”

 

然后他们就没话了,方书剑靠在墙根上,指甲不自觉的去抠身后墙壁上凹陷进去的小洞。他也说不准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阿云嘎一直像个温和的兄长那样照顾他,由着他闹,偶尔和他一起闹,听上去只是亲密的哥哥弟弟,但他们一起唱过歌,接过吻,也上过一次床——也是方书剑要求的,但他不太愿意提起或是承认他又咬又抓的扯坏了阿云嘎一个新枕套——绝大部分时间阿云嘎一直都和和气气的顺着他,把最好的东西给他,这让方书剑有些迷惑,这是阿云嘎表达爱意的方式,还是仅仅是对待一个不能拒绝的宝贝弟弟。等他回神,阿云嘎已经把唱片收好开始整理乐谱了,时不时低下身做些修改和批注,深邃的眉眼中皆是认真意味,方书剑就看着——他们以前也会这样,可以一呆一整天,不太讲话,但就单单享受着屋里另一个人的陪伴,但今天不行,今天有别的事情要说开。

 

“嘎子哥!”

 

“书剑。”

 

他俩几乎同时开口,然后愣愣地抬头,盯着对方停顿了几秒。方书剑往下压了压下巴,示意阿云嘎先说。年长一点的男人挪挪眼神,似乎在搜肠刮肚的找到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最终,他像是放弃般叹了口气,抬起头,双手撑着桌面望向方书剑。

 

“书剑,你是不是和中塔合作了?”

 

方书剑身体晃了晃,他微微阖上眼,避开与阿云嘎的对视,他的指缝里卡了些墙灰,现在攥起拳头,就与他手心的汗混在一起。他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以为阿云嘎会生气,至少正常黑区人都会生气,他这种行为和背叛没什么区别,他们和中塔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两天前大熊——那个为黑区哨兵做向导素的人,因为精神动物是只黑熊而被大家称为大熊,看上去有点凶,但黑区不少哨兵都是依靠他的向导素才没有崩溃迷失——被中塔哨兵突袭,只剩下一口气,邻居们轮流守值,替他缝针、冰敷、换绷带,阿云嘎还托方书剑送去了药,他凭借着哨兵强健的体魄熬了过来,只是留了不少疤,这辈子都可能离不开拐杖和轮椅了。而阿云嘎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甚至连点责备的神色都没有。

 

“到你了。”他对方书剑说,甚至还宽慰的笑了笑。

 

方书剑看着他,迷茫的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阿云嘎的意思。

 

“哥,你是不是……”他深吸一口气,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黑暗哨兵。”

 

阿云嘎的眼神里多了些赞许,他点点头,拉了把椅子坐下。

 

“这是王晰给你的任务对吗,找到从中塔逃离的黑暗哨兵?我之前的确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

 

又是那种眼神,那种望向还不成熟弟弟的疼爱意味,方书剑赌气的转开目光,他望向桌子,乐谱还堆在那里,他们一起唱过那里面大部分的歌,一楼有一架小钢琴,在阿云嘎手把手的指导下方书剑也会弹几首曲子,阿云嘎说方书剑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并在他去年生日时录了一张碟送给他,但阿云嘎似乎也忘记了他根本没有设备可以听,那张碟至今还被他珍藏在抽屉底部。

 

“我们最初的想法只是继续维护中塔的使命,团结幸存者,但王晰有更长远的打算,他总认为我们最终会面临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

 

阿云嘎知道很多黑区外面的事情,甚至高墙外的事情,关于地球原本的样子,方书剑很喜欢听他讲那些故事,霸占着床铺一角,支着脑袋去听。虽然偶尔,只是偶尔,他的语序会有点错乱,逗得方书剑笑到不行。阿云嘎会屈着手指推推他的脑袋,玩笑似的威胁“好啊,竟敢嘲笑我”。

 

“于是,他开始制造自己的军队,将强壮的哨兵向导基因‘改良’,试图让他们成为更优秀的战士,但我是唯一一个成功的。也不能说是完全成功,只是某种‘变异’,在力量提升方面可以说是良性的。”

 

阿云嘎还会写中塔规定的官方用语以外的文字,方书剑觉得看上去特别——好看,举着张纸非要他嘎子哥给他“签名”,阿云嘎看向他带着点想笑的意思,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写了,还教方书剑写了他自己名字的写法。无论中塔怎么规定,阿云嘎说,你都得记住自己的名字。

 

“所以,当王晰发觉我们的立场不一样时,派人在任务中偷袭了我,并在我昏迷期间给我植入了抑制哨兵精神力的芯片。中塔的高科技医疗水平让我无法确定芯片的位置,没法解除限制,甚至连精神动物都唤不出来。”

 

嘎子哥还说要教我跳舞呢。

 

阿云嘎似乎察觉到了方书剑的抗拒,语气又软下来:“书剑,我的意思是,我和王晰总要再对上的,这一仗确实不得不打,即使你不配合,他也会不断再寻找其他黑区的人他做这事。现在把我交出去,我能保护你,能保护黑区……”

 

“那谁来保护你呢?”方书剑突然打断他,声音难得的沉。

 

这回轮到阿云嘎怔住了,方书剑眼底深,平日里总是一派年轻人的活力,这一旦严肃起来倒显得真有几分攻击性。阿云嘎莫名察觉到几分共鸣,但方书剑没有给他细想的机会,一步迈上来,把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颈侧。

 

阿云嘎感觉到自己瞬间无力的瘫软下去,他的视觉清晰——他看着方书剑举着注射器后退,年轻男孩的手在颤抖,注射器摔在地上,里面原本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玻璃瓶碎掉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片铺了一地——但他连一根指头都挪不动。

 

“嘎子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拿了好几箱土豆来换一张刻录碟片的人。”阿云嘎的确记得那个男孩,看上去比方书剑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声音亮亮堂堂的,“他和我聊了一会,他说,他大龙哥曾经告诉他,火是扑不灭的,艺术、爱、人们的希望是扑不灭的,只会在合适的机遇下烧得更旺。”

 

方书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盘,一截截打开,是一个颈环的形状。阿云嘎瞪大了眼睛,他认得那个,和自己被植入的芯片有相似之处,能够完全抑制住哨兵的精神力,由于并不比植入的芯片精密,只是起到短时间的效用。但其中安装的定位装置才是最可怕的,一旦被激活,中塔的人就会像闻到血味的鲨鱼,前仆后继的追赶而来。

 

“如果牺牲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我来做柴火吧,也让我保护哥一次,我已经不是小男孩啦,是——那个男人。”他笑眯眯接了首歌名,是他们曾经唱过的歌,是那张他还没机会听的碟片里的歌。然后,他将那个圆环贴到了自己颈边,“既然他们要一个黑暗哨兵,那我就给他们一个黑暗哨兵。”

 

圆环自动扣合——在阿云嘎的震惊的目光下——亮起了绿灯。


他怕疼,更怕死,怕得很。方书剑和他那个记忆里的“土豆男孩”不一样,那人似乎已经做好了为什么而死的准备,而他没有,或者说,曾经没有。当初,他怕到在发觉自己觉醒成黑暗哨兵后第一个想法是隐藏,怕到自愿和中塔合作借此来探听他们的动向。但如果,如果这一切都值得,值得去歌唱,值得去爱,如果可以成为划亮黑暗的火柴,如果可以成为震撼堤坝的浪花,又或者,仅仅可以成为一块保护所爱的盾牌……那就来吧。

 

只是可惜,他走了一下神,那张唱片我还没有听过。


方书剑踩上窗沿,扭头最后笑了一下——你要记住我,他想——阿云嘎刚刚勉强能挪动指尖,连嘴都张不开。他好像确实成长了不少,窗口几乎要盛不开他,他弓着身子蹲在那里,像是一只停在窗边的白色大鸟,修长、优雅,然后他飞了起来——跃下了窗口。阿云嘎用尽了所有力气狼狈地从椅子上摔下去,连滚带爬地凑到窗口,他的腿还不听使唤,只能靠手掌勉强用力拉起自己。

 

中塔的人果然已经到了,那些穿着纯黑色制服的警卫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层层叠叠的手臂压上方书剑的身影,白色的点瞬间被黑色吞没,像是坠入泥沼的鸟,落入凡尘的神——被献祭的男孩。

 

阿云嘎被久违的怒火窒住呼吸,书剑,方书剑,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伸伸手就能触到的位置,隔着一层纱,只要他努力,只要……阿云嘎额上渗出一层汗珠,他一次次呼唤着自己的精神力,试图用超负荷的方式进行唤醒。如果芯片的功能只是抑制,那么他的能力应当还都在那里。突兀的,阿云嘎察觉了一丝震颤,肩头后侧一块肌肉突突的跳动,甚至开始发烫。他目光一转,望向地上的破碎的玻璃片。

 

而此时楼下,整条街都安静了,年轻哨兵被摁在地上,白色的衬衣蹭了一层灰,他的嘴部、手腕、脚踝都被特制的镣铐束缚,其中一个警卫伸手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够了,住手!”

 

方书剑有些惊讶的扭头,只看见那位老木匠突然从自己的小桌后站起来,一手扯走了一根用来支撑顶棚的木棍,原本支在顶端的布匹摇摇晃晃的飘落下来,轻轻地盖在他那些惟妙惟肖的木雕作品上。

 

他举着长木棍护在胸前,站在黑区长长的街道中央,面对着装备精良的警卫队,昂起头。

 

“小方是我们黑区的人,要想带他走,得先过我这关。”

 

街上静得能听到人们或轻或重的呼吸声,直到又有新的声音打破沉默。

 

“还有我。”卖水果的阿姨跟了出来,站在老木匠身边,手里拎着切水果用的那把细长的刀。

 

“我也是。”“说得对。”“还有我。”……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原本因为警卫队突袭而空荡荡的街道上站满了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哨兵、向导、普通人,举着像样的、不像样的武器,表情却是一模一样的坚定不移。连刚刚能下地的“大熊”都跟了出来,他脸上的伤还没好,一手拄着拐,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黑熊在他身边发出低低的嘶吼。

 

刚刚还有点讥笑之意的警卫队也不得不严肃起来,他们放出了精神体作为防御,方书剑隐约听到他们在头盔里说“杀鸡儆猴”“威胁一下”之类的话,他努力的在地上扭动,试图站起来,试图警告其他人,但毫无收效,只能发出“呜呜”的单音节。

 

警卫队开枪了,鲜血溅开来,溅在街道中央,与灰尘和泥滚在一起,溅在一旁垂下的白色软布上,勾起一抹刺目惊心的血色。方书剑看红了眼,他屈起腿,用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地往最近的一个警卫队队员腿上踹了一脚,对方身体一晃,哀嚎了一声,举起枪托往方书剑脑袋上磕过去,他脑袋嗡得一响,血顺着额角往下淌。

 

警卫队“威慑”的行为起了反作用,人们更加愤怒,呐喊着、嘶吼着,一个挨着一个的向前冲,组成一堵堵厚实的人墙,捍卫着最后的尊严与底线。领头的慌了,也顾不上其他,伸手想要拉起方书剑直接带着人冲出去,可他的手又被挡住了。

 

一个小小的身躯挡在警卫队和方书剑之间,小女孩脸涨得红红的,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气还没喘匀,辫子都跑到散开,在脑后凌乱的纠缠成一团。此时,她像个保护宝宝的鸡妈妈似的张开胳膊,倔强地仰着小脸,愤愤瞪圆了眼,声音尖细又清晰:

 

“不许你们碰小方哥哥!”

 

警卫队的人对视了一眼,还是端起了枪。

 

不要,不要,快躲开——方书剑又挣扎起来,想推开、想撞开小姑娘——他们会开枪的,别,别为了我……

 

可在这时,令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原本端着枪瞄准小女孩的警卫队队员突然神色惊恐地后退,像是看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方书剑用胳膊肘撑住自己,艰难的转过身,屋顶出现了一头银灰色的狼,威风凛凛,它望向方书剑,然后仰起头,向天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嚎叫——

 

屋顶、街巷,甚至于那些人们从未注意过的不起眼角落,走出一头头灰狼,尖牙利爪,目光凶戾,不断发出嗥嘶,厮磨着利齿,向街心靠拢。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群狼的主人踩着绝对顶端的重压逼近,他所经过的地方周围人都难免呼吸一窒,作为主要目标的警卫队更是无法挪动分毫。那是一种先天的,刻在骨子中、基因里的压迫感,只可能来自一类人——时代的强者,毫无缺陷的战士,黑暗哨兵。

 

“变异”,方书剑重新品了一遍这个词,勉强放松了些许。

 

阿云嘎走到近前,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一圈哆哆嗦嗦端着枪的警卫队,他的胳膊上有血流过的深色印子,肩头胡乱扎着绷带,还在往外渗血——但在当下,他并不显得脆弱,反而多了几分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血性,像是屹立于此的狼王。

 

他蹲下身,眼神温柔下来,握着方书剑颈间的环扣微微使力,那东西便脱落下来,接着,他没费多大功夫就破坏了位于手铐的电子枷锁控制中枢,几件束缚相继落到了地上。方书剑坐起身,他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扬着嘴角说了声谢谢,然后捡起在混乱中滚落自己身边的小狗木雕,小心翼翼地吹去了上面的灰,不自觉的握紧了它。

 

被方书剑拒绝了两个月的真相席卷而出,年轻的黑暗哨兵首次释放他的能力,像是形成了一处漩涡,而他在漩涡中心缓缓站起,手里紧握着木雕。一头巨大的黑豹在他身边出现,油光水滑的皮毛,翠绿的眼,扫棍似的尾巴抚过哨兵的身侧。

 

“怎么打算的,书剑?”阿云嘎偏偏头看向他。

 

方书剑向前了一步,他额角流着血,可背挺得笔直,与阿云嘎并肩站着——像是也化作一头豹,目光凌厉又凶狠,等待着撕碎猎物脖颈的机会——他从喉咙里,从齿间发出声音:

 

“黑区的规矩,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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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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