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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云龙x蔡程昱】净土:野火

是个平民区的故事,大概是真正有点反乌托邦意思的设定部分。


上篇:暴风(弘杨)



“11026号待审查者你好,我是你的审查官,编号7577,在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会根据你的多方面表现下达相关评估报告。”

 

屋内很冷,墙在灯下显出一种苍白的绿色,面积总共不到十个平方,方方正正。摆设有一张小桌,金属的,边缘包着软塑胶,为了避免待审查者的自残行为而做的,桌子两边一边一把椅子,面对面的放着。

 

郑云龙推了一下眼镜,抬起眼来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似乎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哦,他手里的报告上写着呢,二十岁,审查原因是“艺术罪/音乐类”。他又推了一下眼镜,垂下眼,盯着面前的表格,熟练地将录音笔放在桌子中间偏左的一个白色标记上。

 

“请对着录音笔说出你的名字。”

 

没有声音。

 

郑云龙目光还在面前的表格上,低着头,耐心且机械的的重复了一遍:“请对着录音笔说出你的名字。”

 

“我之前告诉过你。”

 

“抱歉?”郑云龙云里雾里的抬起头,对上桌对面被审查者的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像突然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时间说不出话,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许久为被人如此凝视过,人与人之间总是漠然的,应当是漠然的——而那双眼睛里面的饱含的情感几乎要将人灼伤,炙热又滚烫,像是沸腾的海,似乎每一寸都是倾泻给他的。

 

但他分明不认识他。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不该与被审查者有多余的交流,但却又忍不住的开口提醒,“你在昨晚凌晨四点因非法集会被中塔一组逮捕。”

男孩用一种近乎受伤的神情看着他,眼角泛红,嘴巴紧紧地抿着,绷成一条平直的线。郑云龙有些仓惶的转开目光,按照标准修剪的指甲在手里的钢笔上刮蹭着,他见过情绪激动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的待审查人员,也有崩溃大哭的,唯独,唯独没见过这样的人。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男孩往前倾了倾身子,对着录音笔低低开口:“11026。”

 

郑云龙松了口气,在表格“姓名认知”一栏上打上了“正确”的对勾。

 

然后是各种各样的问题,总共三张纸,每份都是满满一整张A4纸的表格,黑色的印刷体密密麻麻,即使是一些看似“主观”的问题(比如,你怎么看待艺术啦,音乐是什么啦),大多都有标准答案,不,是每一道都有标准答案。郑云龙只需要在“正确”和“错误”的小方格之间选一个就可以了,史上最简单的工作。符合标准是对的,不符合就是错的——用对与错精准的划分世界是根源性的解决了无数争端的伟大举措。

 

但男孩在回答完那串数字后便不再开口,低着头,仿佛对铐住他的那副手铐颇为感兴趣似的,盯着它出神,指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贴在上面,一下挨着一下的蹭着。郑云龙能猜到,男孩的指腹大抵已经被那种冷冰冰的材料磨得发红。但他没继续和他说别的,仿佛今日的“闲聊份额”已经用完了似的,将每个问题重复两遍,如果对方没有回应就跳至下一个问题,温和却僵硬。

 

守卫会在秒针再次拢上十二时精确地推门进入,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郑云龙放下了笔,他面前的表格上如进门时那般空荡荡的,那孩子什么都不说,他无法填写,只能原样交给上层管理去做决定。他抽出最底下那张,上面只有一个问题:被审查者是否配合审查?

 

“你叫什么?”

 

那男孩突然说话,郑云龙去拿笔的手微微一顿,手指在空气中小幅度的抽搐了一下,像是想要在一片虚空中抓住什么似的。

 

“我是你的审查官,编号7577。”他重复。

 

“你叫什么?”男孩固执极了,也学着他的样子重复,又不甘心似的补充,“真名。”

 

“编号757……”

 

“好了。”对方急匆匆的打断他,仿佛都不愿意听他说完最后一个字,那副明晃晃的手铐端上来又落下去,移动间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听起来像它锁着的人一样焦虑。那种焦虑——郑云龙看着桌子对面的人微微皱起的眉头和四处乱撒的目光——也是与他之前审核过的人是不同的。就像是红苹果与青苹果,它们都是苹果,味道却有所区别。但此时的郑云龙的味觉已经麻木了,他分辨不出具体,只是在某个瞬间,觉得对方情感真是丰沛,觉得对方还有未说出口的话。

 

是想跟他说的话。

 

守卫进门了,手掌搭在被审查者的肩上,“11026”站起来跟着守卫往门口走,也就只有几步的距离,他突然停住,扭回脸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坐在桌后的“审查官”。

 

“我原谅你。”他没头没脑的说,被守卫冷着脸往前推了一把,险些直接摔出门。但他执拗的折回身子,像条有韧性的细竹竿似的,“我原谅你不记得我。”

 

他被带走了,郑云龙坐在椅子上没动。狭小的屋内突然显得空荡荡的,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他的笔尖又抬起来,靠近最后那道题,“优秀”“一般”“较差”。这通常是最简单的选择,郑云龙只需要根据对方之前题目的对错数量来选定就足够了。优秀的会被送至下一层考核处,通过后即可回到日常生活中;一般的将由郑云龙继续进行下一轮审查;较差的也会被送至其他部门,被称为中塔地下三层的地方,至于那里有什么,郑云龙不知道。

 

他的笔尖犹豫了好一会,最终又从较差挪到一般的格子里,慢慢的打了个勾——毕竟那男孩未回答不代表他不知道正确答案,郑云龙自我解释着,像是刚刚做完什么重要决定似的,如释重负。

 

只是,郑云龙没承认的是,就在一些游离的念头间,他的确还想再见到他。

 

 

郑云龙躺在床上,直直的望着天花板。窗外是安静的、漆黑的城市,宵禁时间过了三个小时,开灯是违反规定的。他睡不着,而且一直都有这个毛病,仿佛他这时候就该是清醒的,只是他有什么应当去做却忘记的事情,不像是水管忘记关、微波炉还敞着这样的小事,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从生活里、从他身体里挖走了,伤口正在长合,麻麻痒痒的——他睡不着,但安眠药是受管制的药品,他没那个资格享有。

 

黑夜里独一份的清醒,也行吧。

 

他还躺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眼睛一直睁着,久而久之的有些酸疼。于是,郑云龙只能用老法子来进入睡眠,他开始回想自己的经历,每天早上起床先关上闹钟——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闹钟,他总会在闹钟响起前五分钟就自然醒,但每家每户都有闹钟,都会在统一的时间响,这是规定——然后戴上眼镜,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也不需要这个,他不戴眼镜看得也很清楚,但这就像一个习惯,一个肌肉的记忆动作。然后准点洗漱、早餐、开车上班、在表格上打勾……

 

郑云龙又想起那个男孩,那个“11026”,他的眼睛,他的神情,他的话。真名?郑云龙终于翻了个身,人们早就不用那个了,重名、生僻字之类的问题与汉字本身记录难度带来的麻烦太多,编号管理是最简单的方式。他也知道,很多父母会私下为自己的孩子取个“名字”,但那些人多半是体系的对抗者,随着时间的筛洗应当所剩不多了才是。

 

真名,真名,他,那个男孩,管那个名字叫做真实。郑云龙又翻了个身。所以我也有“真名”吗?他想,我为什么不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男孩又叫什么,他说他原谅了我的遗忘,但我应该记得他吗?

 

郑云龙的脑子乱成一团,甚至微微的头疼起来,幸好灯是关着的,否则若是被侦测到,他可能会因情感溢出而接受审查。

 

他想起昨天凌晨时的巨响,仿佛就在离着他住所只隔了几个街区,按时间揣测,多半就是那个孩子和他的朋友被逮捕的时候。

 

我们原来这么近。

 

他想。

 

但我却不记得他。

 

他心底里升上一股旁观者的悲哀和遗憾来,仿佛是个看客,在为这个故事而感到惋惜。但同时,他的某一部分又微微震颤着,空气中浮着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仿佛他只要伸伸手就能够到。

 

他合上眼睛,睡着了。

 

 

音乐类罪名的深度测试一向是最古怪的,至少郑云龙这么觉得。

 

他穿着统一制式的灰色西装走进屋内,与昨天不同,房间要大很多,墙是纯白色的,地面是纯白色的,非常刺眼,屋子中央放着一台黑色的钢琴——是在长长的违禁品列表中很靠前的东西——有几个年轻人,包括昨天的那个,坐在一边白色的椅子上。

 

墙上是一块单向玻璃,这项测试每次都需要有中塔的人进行监控才能开展,待审查者的心率和脑部活动都会展现在那块玻璃后的屏幕上,再加上现场审查者在结束测试后的口述意见,一起递交到上层去,由他们负责定夺这些年轻人的未来。显然,如果他们对音乐表现出淡漠、迷茫,那就是合格的。没有人能骗过机器,也没有人能骗过自己。

 

郑云龙坐在屋里时,需要做的只是弹琴。

 

他似乎是为这个工作练习的,像是一门只需要掌握基础技巧的必修课,和木工、机械、编程一样,但学习时的具体经历却完全没有印象,可能是忘了,郑云龙坦诚的想,谁能记得所有事呢。只是,他的手指尖触上琴键的那一刻就会飞舞起来,比任何一个“同事”都要灵敏,仿佛那双手天生就是属于音乐的——但没人敢承认,甚至没人敢提起。

 

他不记得那首曲子是什么,但就是想弹,一个小节,两个小节——突然,“11026”,昨天他见过的那个男孩,突然站起来,令人震惊的,开始跟着曲子放声歌唱,整个屋子被乐曲与歌声填得满满当当。郑云龙应该停下,这属于审核期突发事件类,即刻终止一切活动止损才是正确的应对方式,但他没有。那声音像火,热烈,充满激情,无所畏惧的燃烧着,郑云龙像是被引燃了似的,摁下黑白键的手愈发坚定。他听见墙角里的墙角的扩音器在喊着他的编号,那是个警告,让他停手的警告。

 

有什么关系呢,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找回了一片丢失的拼图,关于他存在的解释,关于他本身。

 

其他几个年轻人受了鼓舞,也渐渐地加入和声,或高或低的,搅在一起,几乎要冲破这间纯白色的屋子。郑云龙感觉到振奋的情绪,感觉到史无前例的鲜活,感受到不可名状的重生。

 

他是被几个守卫用蛮力从钢琴边上拖开的,他看上去并不强壮,却在那一刻力气大得惊人。就在那,就在那,红苹果,青苹果,遗失的东西,想要的答案,他几乎要抓到门缝里冒出的光,可就在他伸出手时,那扇门又狠狠地关上了。他刚刚吻过琴键的双手微微发颤。郑云龙被守卫紧紧束着手臂,挣扎着抬起头时,他看到那个男孩正望向他,眼底滚卷着担忧、慌张,甚至还有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呢,郑云龙被扔在地上的那一刻还在想,怕我遭遇什么不测吗?

 

可我都不记得他。

 

郑云龙懊恼的想着,甚至有点生自己的气。

 

直到他眼前伸过来一只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那人拉他起来,等着他不紧不慢地拍完衣服上的灰,说:

 

“你看上去精神不佳,7577,我建议你进行定期的医护检查,包括听力——我猜测你没有听见我的指令,这使你的行为可以被谅解。”

 

郑云龙有些惊讶的扫了他一眼,他原本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比如他要因这次失控被免除工作,重新接受审查之类的,但没想到对方径直将借口送到他的鼻子底下。

 

看他没有说话,年轻男人又开口补充:“你是个忠诚的审核官,我会将你的信息录入中塔,你可以使用中塔的尖端医疗设备进行检查。”

 

郑云龙猜不出对方的用意,但也只能暂且应下。他不太确定这是合乎规定的,但在场的其他几个守卫都沉默不语——他们才是真正“忠诚”的,郑云龙腹诽,现在即使那个领头的男人指着屋里说“这是一间全黑的房间”,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那这些……待审查者呢?”

 

男人看了看他,不知为什么,郑云龙觉得他眼中似乎有几分欣慰与热切。最近的怪人太多了,郑云龙突然有些迷茫,但也突然有了几分希望。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再见到那个男孩。

 

“明天会被送到地下三层。”

 

男人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后离开了,还有他身后的两个守卫。郑云龙感觉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了下来,连带得他五脏六腑都拧到一起。

 

 

他又失眠了。

 

这次,郑云龙没法去想别的,他的脑海里充斥着那些曲子、歌声,仿佛它们原本就在那里,只是在不久前随着人造风飞出了窗外,现在又回到他身边,拥抱他,吻他。连带着的,还有其他令他快乐的东西。

 

快乐。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想不起自己上次提起这个定义时是什么时候了。

 

情感是被禁止的。

 

但这不等同于禁令就是对的。

 

郑云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所有的结论都是那么自然。

 

平凡、不平凡,真我、假我,他的思绪卡在那里,突然又想起自己那个关于青苹果红苹果的比喻,突兀的笑了一声。于是,在翻来覆去一小时后的这一瞬间,他决定向意识里那股劲头妥协。郑云龙坐起身来——扪心自问,这个决定会不会让他后悔,可能会。如果做出相反的决定呢?他盯着窗外投进来的光亮,如实的回答:一定会。

 

他把车开上了主道,往中塔开,他的车还是老式的,不受中塔的监视与操控,只要避开宵禁后巡视的夜航机就可以了。车是他父母留下来的,大抵是早期的复古款,还原的有模有样,甚至有一个车载音响,不过早就沦为装饰品,现在沾着一层厚厚的灰。郑云龙伸手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的掌心都渗了汗,灰在他指尖上沾了一层,被他随手蹭在方向盘上。

 

车开到路程一半的瞬间他有些恍惚,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讲话,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鸟,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一会问这里的盒子怎么打开,一会又问那里的按钮是做什么的——却终究不让人讨厌,反倒生出一股细细的亲昵来。郑云龙猛地甩了甩头,踩油门的脚用上了几分力气。

 

不过,就算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进入中塔会如此顺利。面部扫描确认身份后大门就向他打开了,这时郑云龙才反应过来所谓的“使用尖端医疗设备”是用于什么的借口。

 

一切都太顺理成章,甚至像个陷阱。那又怎样,他嘴角不屑的翘了翘,谁会专门设计这么大一个局来陷害他一个普通审查人员呢?

 

有了权限一切就很简单了。郑云龙轻松的定位了11026的牢房,通过系统解禁门禁,细长的小屋中灯光也亮起来。那男孩正坐在床边,之前不知在想什么事情,他因突然亮起的灯眯了眯眼,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郑云龙时脸上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狂喜。

 

“大龙哥!”

 

郑云龙被撞了个满怀。

 

和男孩的拥抱一起扑过来的还有他的记忆,他以为是自己弄丢了的喜怒哀乐——那些被所谓的“地下三层”的机器生生割裂开来的记忆。一串串冰冷的数字被恶狠狠地抹去,他的名字,男孩的名字,很多人的名字……还有深夜里聚在地下室里的高歌,钢琴、吉他、小提琴,乐谱、诗集、画册,被一条条印刷在艺术罪顶端的违禁品堆积的角落,人们的欢呼、大笑与爱。还有一些隐秘的、真正的吻。

 

郑云龙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干哑的低音,随后那两个熟悉的字才蹦出来:

 

“程昱。”

 

蔡程昱的突然有点想哭,有点想大笑,他把他的龙哥带回来了,一切都值得了。

 

他们没再多说话,扭身狂奔起来,郑云龙不忘在走廊尽头将所有“牢房”的门都解除了门禁,警报声响起,那些待审核者在睡梦中醒来,兴奋的神色即使被压在红色的警报光下都显得闪亮,他们赤着脚跑出监禁区,向着自由迈开步子——郑云龙和蔡程昱跑在最前面。

 

郑云龙原本有别的打算,他想将蔡程昱推向往黑区“逃亡”的人群。但对方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蔡程昱似乎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先一步拉开门,坐进了那辆老车的副驾驶。

 

“我和你分开过一次,以后都不会了。”他说。

 

郑云龙盯着他的眼睛,眨了眨眼,终于笑出了声。

 

这就是他的男孩,他无不骄傲的想着。

 

他钻进车里,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没命的往主道上冲——如果想掩护其他人安全进入黑区的范围,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疯狂一把,用自己做饵。而蔡程昱大概从他解锁所有门禁时就猜到了整个计划,却也坦诚的和他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但这还不够,警力一定会先去追大批人流涌向的地方,郑云龙盯着后视镜里寥寥无几的追踪无人机微微皱了皱眉。蔡程昱在这时弯下腰去,嘶啦一声,在副驾驶座下撕下一个薄薄的塑料盒。

 

“我就知道龙哥肯定以后还会开这辆车,在你被中塔抓走前就做好了,本来是打算送给你当礼物的——”他吹了吹那个盒子,掀开,里面是一张光碟,“我跑了好几趟黑区,用五箱土豆才换了刻录机的使用权。”

 

“看来我还值五箱土豆。”

 

“给我五百箱我都不换。”蔡程昱笑着又用手抹了一把音响上的灰,将光碟小心翼翼的喂了进去。两人屏着呼吸,颇为紧张的等待着,一阵沙沙声响后,“违禁乐器”的合奏先响起来,然后是郑云龙的声音——在唱歌。

 

郑云龙觉得高兴,纯粹的高兴,为他还记得这首歌,为他唱过这首歌,为蔡程昱喜欢这首歌而高兴。

 

他将车窗摇下来,将音乐调到最大。

 

无人机一艘接一艘的跟上来,用于追踪的光束打在车上,却在此时仿佛一束束聚光灯,整个城市都是舞台,两位演员坐在车里,他们歌唱、大笑,仿佛一如从前,仿佛所谓的体系不过是个脆弱的笑话。街边的楼房里的人在睡梦中清醒,他们惊讶的听着那个失踪已久的声音重新回荡开来,之前在地下,现在就在街道上——唱音乐,唱自由,唱爱,和一切不符合机械逻辑的艺术。一盏盏灯亮起来,就在宵禁的夜里,“违反规定”的光点亮街道,人们趴在窗口欢呼着郑云龙的名字,就像曾经在那间不大的地下室里那般热烈。

 

郑云龙这时候看着蔡程昱,男孩的脸上是兴奋,是喜悦,是久别重逢的满足,还有一种几乎写在脸上的“我龙哥就是这么厉害”的小孩式骄傲,郑云龙有一瞬间甚至想快乐的吻他,就像之前每次演出结束后那样——但他们的疯狂的旅程要到头了,灰色的高墙就在不远处。

 

“程昱。”他问他,“怕不怕?”

 

蔡程昱扳起严肃的神情,一本正经的看他一眼,但还是没憋住,自己先笑了,笑声中,他摇摇头——“有龙哥在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郑云龙跟着他翘起了嘴角,在对视间渐渐地演变成两人肆意的放声笑起来,把所有的情感禁令甩在脑后,一往无前。

 

歌曲循环了好几遍,郑云龙将油门踩到了底,然后抬起右手,死死地扣住了蔡程昱的手。

 

没人能再将我们分离,他如是想,纵然是死神也只能俯首!

 

边际的高墙下传开声巨响,爆炸点亮了城市一角,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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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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