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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杨联文/白露】鸿雁归

 黄子弘凡先生为高杨先生订阅的1996-1998年期刊《72份节气日报》已按时推送,请高杨先生及时查收。

一九九六年九月七日,白露,阴,“衰荷滚玉闪晶光,一夜西风一夜凉。雁阵声声蚊欲静,枣红点点桂流香。”温馨提示:雁归巢。


一个非常短小的故事,对不起,我还是不会写古风(……)



高杨是个刺客——这词听着不新鲜,但如果你真的见过他,那张脸很难和想象中的索命鬼对上号。他生得白,眉眼被描得温温柔柔的,往人堆里一丢,怎么看都是扔下教书先生自己跑出来闲逛的小公子。他在“同行”中还算有点名气,刺客嘛,说是刀尖上舔血,但到了最后都养成家兵,依仗着身后势力过活。而他就是行间那种出了名钻钱眼儿的,只要价格高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前一天收了你的钱,第二天就可能被其他人雇来要了你的命。倒也不是不懂行事谨慎的道理,只不过他要的也不是钱。谁都明白,摆的价格越高难度就越大,他拿命和血去磨自己,出招如何一击致命,防御如何滴水不漏,他没什么家传的功夫,世上还有千万条路去修行,但这是最快的一条。

 

他还有仇要报。

 

往前推上那么几个春秋,他还真是个小公子,家里做生意的,富到可以和当朝将军的避寒山庄做个邻居。山不算高,从合适的窗户探出头去就能看到山脚小镇,春天放眼过去一派山花烂漫的样子,到了夏季,家仆就把冰块就大盆大盆的往屋里搬,若是说春夏只是自然之景有趣,那入了秋——大致白露前后,天气微凉,草叶花枝将将地铺了层霜气,高杨便不再只与好友约在小镇会面,而是邀请他们到家里来喝茶听曲。

 

将军一家也会在那个时候搬来过秋冬。将军的独子是个活泼的脾气,高杨也将自己的好友介绍给他,告诫他要多交朋友路才好走。好在对方没什么“少将军”的架子,不知疲倦似的拉着他们游山玩水,还从后山找到处暖水温泉,一群人泡完只能裹着半湿不湿的衣服回家,险些都被秋风吹出病来,两边山庄的下人屋里屋外的跑着送热水与姜茶。而且,听说因为“少将军”还是用了练武的时间溜出来的,被罚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当天晚上一边身手敏捷的翻墙过窗来找高杨,一边幽怨地念叨着自己的腿从大胯麻到脚后跟。

 

等到那位小邻居到了披挂上阵的年头,几年回不来,高杨他们还会小聚,故意摘了温泉旁被烘得绿油油的叶子夹在信中寄出去,换回在寸草不生大漠边境驻扎的少将军一纸艳羡。

 

又是一个酷暑。镇上来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入了夜,高杨偷溜出来与好友去听傍晚的那台。唱得是好,腔调拿捏得准,底下人都如痴如醉,直到园子外夜市的喧闹声大到传进来才有好事的往外跑,回来之后悉悉索索地说着“走水了”之类的话。高杨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往外赶,几个朋友不放心的跟上——也幸亏是跟上了,山野间那处燃烧的火点的位置高杨再清楚不过,瞬间红了眼,代玮在身后死命地拦才制住他想要直接冲回去的步子。

 

“现在回去已经于事无补了,甚至可能把自己害进去。”代玮不敢放开他,只能紧紧拽着他的胳膊讲话,“你暂且藏起来,若官府秉公办事,肯定要寻你,若他们草草了结,便证明此事另有隐情,只是他们也被束住手脚。”

 

事还真被代玮说中了,没过两天,官府便贴了布告,说是主堂烛台倾塌,再加至天气炎热,火势凶猛,无人幸免。代玮买通了人,装作悲痛欲绝,必须要送最后一程的好友去查了尸体,许多家丁身上分明有兵器伤痕。而高杨潜回烧得只剩一半残垣断壁的山庄,去了父亲私人藏书室,里面原本收藏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奇珍异宝早已被搬了个空。将一切联系起来,答案显而易见。他跪在院中间被火苗熏黑的石头上,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

 

我还有仇要报。

 

高杨摇了摇头,将旧时的念想逐出脑海。他已经在这处偏远宅邸边角处蹲守一天了,没有人进,也没有人出,偌大的宅子甚至没有一个下人,只有他的目标一人居住于此。

 

这对于一个千两白银的价来说太轻松了,高杨拧起眉,飞身而下潜进正厅,坐在那的是个年轻人,面具遮着半张脸,露出的那部分看上去年龄就不大,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一本不怎么正经的江湖杂论,翻到的那页正在讲什么后世姻缘之类的东西。高杨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手中短刃一斜,朝着那人颈后就去了,明显是一击毙命的杀招。

 

没想到,对方向后一扬袖,布料卷着刀刃转了一圈,紧接着猛地发力抬臂,没看清他的武器原本藏在哪里,只听得“叮”的一声,连带着震得高杨虎口发痛。

 

“你好短哦。”年轻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高杨一击未得又干脆利落的挑走刀刃,划破他的袖子挣脱出来,毫不退让的再次朝着对方咽喉刺去。另一人的那柄剑也终于从袖里扯出来,只看外侧做工便知是把好剑,但他却不反击,只叮叮当当的只用剑鞘去防。

 

“错了,错了!我说的是你的武器,哎哟哟——”

 

几次过招,高杨也发觉了,对方虽然躲得狼狈,衣服被他划破好几处,吱哇乱叫的,但其实并没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反倒还一直试图与他聊上几句。

 

“我们能不能先休息一会!”戴面具的年轻人一仰身,高杨的刀刃从他鼻尖上蹭过去,然后——不知是哪学的野路子——他的刀尖猛地一转,又一次扎进他的袖袍中,只要稍稍倾斜就能扎进对方皮肉。可也就在这时,高杨有些突兀停顿住,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

 

“你是什么人?”他问道。

 

“哎呀,我是……咳。”另一人抖了抖已经快被割成布条的袖子,端正了脸色,“吾乃魔教教主——呃,黄…黄了……”

 

“黄子弘凡?”高杨眯着眼,举起刚刚从他衣袍中扯出的黄家军令来晃晃。

 

黄子一愣,往自己已经空了的怀里摸了摸,嘴角直往下耷拉,语气中带上几分愤愤:“小高杨你学坏了,怎么还学会偷人东西了!”

 

高杨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五六年没见的旧友——将军之子,当朝少将军——模样变了不少,性格倒是没怎么变。

 

“你本来就黑,怎么还带个黑色面具?”

 

黄子一愣,立刻开始把面具往下摘,嘀嘀咕咕着“这不是为了看起来更神秘一点吗”之类的话,把高杨逗得翘了翘嘴角。

 

等着黄子把面具摘了,一脸心痛的理好了衣服,高杨才又正色了几分,将话引回来:“魔教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没听说过魔教的名号,是前几年才出现的,这么一想倒是真的与黄子随父亲班师回朝的日子差不多吻合——在传言中被形容成无恶不作的恶人,最为“出名”的说法便是为首的教主曾带一众教徒突袭了三正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那时在做盟主的三正帮主自废武功以求他们放过帮内学徒,但没想到还是没有阻止魔教嗜血的欲望,血洗了山头。

 

黄子表情僵了僵,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皮偷看他,像是怕他生气似的——“我当初回来后听到了……高家的事,以为你…不等我了……总之,我觉得有蹊跷,便找了代玮,他告诉我你没有死,而且已经调查出了大致真相,但害怕你去鸡蛋碰石头一直不敢告诉你。”

 

高杨眼睛倏得睁大了:“是……”

 

“没错,那人拿着武林盟主的头衔敛财作恶,转了一圈后看上了高家,想要你父亲的那些珍藏,被拒绝后便带人生抢。为了保住名誉制造了那场大火,本只想威慑你们家闭嘴,没想到夏夜暑热,火势压不住,只好匆匆逃窜。”黄子捏紧了拳头,刚刚的嬉笑神色被一种阴郁替代,“我父亲虽也痛心,但那人在朝堂中也有被收买的暗线,即使上奏皇帝也会被劝下,而那时与我家熟识的二皇子根基未稳,也无法走他那条路——所以就想了魔教这一出,我向皇上告病修养,实际上把当初受过高家、黄家恩惠的义士召集起来,单单和他们‘名门正派’对着干,让他们不得安歇。而后找准机会逼上的山,我们没杀几个他的弟子,他跪在地上哭着求我们,我看他丧家之犬的模样不想脏了剑,就只废了他的武功,没想到最后在他的操控下传成这样……”

 

高杨沉默了好一会,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这次刺杀…”

 

“是我雇的你,我想见你。”

 

“我想报仇。”高杨打断黄子的话,望向他,猜想着对方会怎样出言相劝,劝他放下过去的仇恨。

 

但对方只是一拍大腿,声音轻快地呼和了一声“好嘞”,然后把怀里那把宝剑递了过去。

 

“我信你,我不拦你,”他说,“但你必须要平安归来。”

 

 

这小人确实恶心得紧,高杨如是想着,他按照黄子给出的位置,就在附近的山关中,一处金碧辉煌的奢靡宅子,他十分轻松的绕过大批的守卫,进了内堂。说是什么鞠躬尽瘁的前任武林盟主,不过是一个藏在金屋银屋中享乐的废人罢了。


怪不得黄子觉得杀他是脏了自己的手。


但他还有仇要报,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那人被高杨掀翻在地上,可能是认出了面前高家的子嗣,也大抵猜出了这事和谁有关,面目狰狞呲着牙,带着些得意地开口:“当我听说你被他雇走时,就已经派了人去围剿那个‘教主’,呸,不过是毛头小子,现在他们也该到了,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停手,你如果想保他便……”

 

聒噪。


他的话戛然而止,高杨面无表情地将长剑扎进了他的喉咙,在他死前最痛苦的时刻弯下腰,眯起眼来:“我们的账,一码归一码。”

 

赶回去的路不算长,但当他看到黄子的这处偏宅被火把照亮时心头还是一紧,那处火光明亮像极了当初的一幕,这次、这次绝对不能再晚一步。

 

他落在院中间,与被“正义之士”层层包围的黄子背靠背站着。

 

“你回来啦!”黄子似乎并不紧张,反而松了口气似的笑眯眯地跟他搭话。就像是出征的那天,似乎完全不为战场凶恶所畏,站在高杨窗下大喊“我穿战甲是不是比我爸还要帅”的男孩。

 

高杨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剑。

 

“你别不说话,怪吓人的。”黄子在他背后碎碎地念叨着,“哎,高杨,下次提醒我。”

 

“什么?”

 

“别为了装神秘把宅子选在这种荒郊野岭,太难找了。”黄子哭丧着脸说道,眼中笑意却难以掩盖。

 

也就是他话音刚落,宅院外面蹭蹭地往里进人。密密麻麻地把原本包围两人的那群人又包了个严实——张家的刀,方家的剑,梁家的索钩,从院墙上蹲了一排的金甲金弩,分明是皇家的兵。有两人越过开始慌乱的人群,一前一后轻飘飘的落在他俩身边,虽说没见过本尊,但能拿出这一手诡谲轻功的“双云”前辈,高杨还是有所耳闻的。若是探出头去就可以看到,整座山头已经被扯着黄家大旗的军包了个严实。

 

“你教我的嘛。”黄子和高杨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身上一派洗不去盖不住的少年锐气,黄子碰了碰高杨的肩头,“要多交朋友。”


 今日黄历:一切皆宜,等他爱你。欢迎下一位播报员 @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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